父亲的乡愁

作者  夏溪

　　家乡和他乡的区别是，他乡在心灵的远方，而家乡是童年和青春的梦境，是混着乳汁味道的乡味，是记忆里最值得追思的篇幅，是心中最温暖的停留。

　　家乡是亲人和伙伴的相守，是山川与河流的风景，家乡是门前的树和村口的池塘，是悠扬的鸟鸣和清脆的燕语，家乡是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，看了一回又一回的景。

　　阳春三月艳阳天，最是花开烂漫时。父亲说，闭上眼睛，仿佛看见老家门口那棵槐花树开的正盛，香气淡雅沁心，摘的时侯一不小心就会被树上的刺勾破了手。村东老李家的榆钱树串串香甜。几个小伙伴搭起人梯爬上去采，抓一把往嘴里一塞就跑开了。有时会和小伙伴们悄悄扒上三轮货车，顺着风去茅山，父亲穿着奶奶给他做的帆布鞋，鞋底都磨出了洞，却顾不上脚底冰凉，一口气爬到顶峰，一览众山小，阅遍锦绣色。

　　中学时，读书和做工几乎是父亲生活的全部。早晨在农田里挥汗如雨，累的直不起腰来。下午坐在黄泥土砌成的教室里上课，课本是高年级的同学留下的，纸质虽已泛黄，却像新书一样平整。旧木头窗户被风吹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，父亲常常望向窗外，未来会怎样？山的那一边是什么样？梦想是不是在遥远的他乡？父亲说，读书改变命运是他当时的愿望，尽管条件艰苦，但读书是最神圣美好的事了。

　　个人的命运永远都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。父亲高中毕业时没有高考，他不再读书，回到村里继续做工，时间在乡间、田野里慢慢流逝。父亲说，青春写满了苦难，也写满了真挚。

　　直到六年后，恢复高考，父亲的时代终于来了。追求梦想永远都不会晚。他重拾课本和那支珍藏了十年的永久牌钢笔，父亲如愿考上大学，远走他乡。

　　毕业后在一线城市工作多年，父亲终于明白，他乡是梦想，家乡是归宿。这份落叶归根的情节永不磨灭。父亲带上行李和我们，回归故里。他乡和故乡只一山之隔，也是一心之隔，他乡在心外，家乡永在心间。

　　回来时，家乡早已是生机勃勃，万物欣荣。回来发展有更安定的心情，有更深的情怀。一滴水永不干涸，是因为它融入了大海；一棵树永不枯竭，是因为它的根融入了大地。我们回到了家乡，就像滴水入海、树木扎根，我们汲取了这片土地的养分，就会和这里一样，越来越繁荣富足。

　　有亲人、爱人、朋友的地方就是永恒的家乡。如今，父亲童年少时的伙伴有的已经离开了，有的已失去联络，现在联系的都格外珍惜彼此间的友情，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追思往事、登高望远、把酒言欢。

　　洗尽铅华，一个老人赶上了最好的时代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，深沉而平静，皱纹仿佛是用沧桑和幸福雕刻而成。父亲微笑着说：时间悄悄偷走了青春，却赋予了时代更伟大的使命。家乡，记载了一个人最好的时光，也给了他最好的归宿。